“咱倆得把這作業好好過一遍。”小艾說。

“等會, 等會。”F顯然不想再看那作業第二眼，他說：“一會兒我跟我爸媽約好了視頻，視頻完了咱們就看。”

小艾無奈的拿著作業到另一個屋裏去了。

剛到另一個屋沒有多久, 就聽到F的父母來電話了。小艾暗自佩服F的心理素質, 她覺得要是自己某門課出了問題，她一點也沒有心情跟父母聊天。不過F的父母本來也比她的父母溫和很多, 就算是F和他們聊起這些事情，他們也都是寬慰的勸他沒事, 所以他自然也沒有著急的時候。

小艾其實不太想聽他們說話, 但是房間的隔音效果有限, 她還是在聽著他們討論買房子的事請，F興致勃勃的跟父母說著他“研究”的結果，他的父母跟他討論著, 大概就是讓F自己決定。小艾聽了心裏有點煩惱，找了個耳機帶上聽起了音樂。她一邊聽，一邊走神，上次看了F看中的房子之後, 她深深的覺得從自己的角度，真的不想去一個比較遠的地方住，而且這房子, 說起來是F家出首付，可是他們難道就沒有想想剩下的錢如何貸款的問題嗎？

她一會兒想著那房子和自己上班地方的距離，一會兒瞟兩眼F那被改的一片紅的作業，電視放到哪兒了都不知道。正當她走神的時候, 忽然透過耳機傳來了F的聲音。

門打開了，F探頭進來說道：“我叫你好幾聲了，我爸媽想和你聊兩句，你怎麽沒聽見呀？”

小艾把耳機扯下來，心裏有點不太高興。雖然F的父母沒有什麽不好，但是她其實還是有點不太敢和他們過多接觸。

小艾調整了一下情緒，和F並排坐到電腦前，跟他的父母和和氣氣的打了招呼。F的媽媽開始跟小艾聊天，其實她每次聊天的內容都是一些關心身體啊，關心吃住啊之類的話題，小艾一一的回答著，或許是今天心情一般，小艾總覺得F的媽媽就像是給她交代任務 - 如何把F照顧好的任務。小艾感覺她對自己吃喝拉撒其實一點也不關心，她只關心自己有沒有打理好F的吃喝拉撒，這讓她心裏不太痛快起來。

本來小艾對F比自己小一點這件事情其實是有點介懷，後來她想自己介懷的不完全是歲數，很大程度上是來自於某種感覺，感覺他方方面面都需要自己照顧，雖然其實再跟其他閨蜜的交流中大家普遍流露出來的態度都是男生在生活方面甚至其他方面是比女生要滯後一些，但是談戀愛和在一塊過日子畢竟是兩回事。兩個人談戀愛的時候很多讓人覺得有些青澀可愛的行為，在生活在一起的時候就不免讓人不滿了起來。

而且說句實話，小艾不是完全不喜歡做家務，她其實也是一個比較居家的女生。但是她的居家還停留在小清新的家居布置上，對於打掃，做飯，收拾屋子這些瑣事，她打心眼裏是比較排斥的。她和F，就像大部分這個年齡的女生和男生，誰也沒有做家務的概念。

所以，聽到F的媽媽第三次跟她講起了煲雞湯的關鍵所在，小艾不由得心裏有些受不了。她表面上嗯嗯的答應著，心裏感覺快要忍不下去了。

更悲哀的是沒有人發現小艾的神游天外。F的媽媽還在自顧自的說著，F擺弄著手機，F的爸爸已經到另一間屋喝茶去了，就這樣F的媽媽說了快二十分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到哪裏了。她問道：“我剛才說過這個了沒有啊？”

小艾和F都楞住了，他倆沒有一個在聽。F的媽媽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自己說：“啊，不早了，你們快休息吧。小艾哎，你要看著他早點睡覺，他整天熬夜，眼睛不好，身體也不好……”

小艾忍住最後一口氣，說：“好的。”F終於把視頻掛斷了。

小艾剛想站起來活動活動，F卻不高興地說：“你怎麽不聽我媽說話呀？”

小艾一肚子火蹭的就上來了，她想生氣地說，我聽她說這些幹嘛？完全是浪費時間。但是這話她說不出來，又不想占了下風，只得說：“你嚷什麽？你也沒聽啊！”

F說：“她是要和你聊天的，你就不能稍微配合一下嗎？”

小艾忽然感覺十分可悲，F父母的溫和可親，在她眼裏變成了F和他父母的鐵板一塊，自己整天替他發愁操心，到最後還是個外人。想到這裏，她滿腔反駁的話都沒有了，拿起自己手機，向另外一個屋走去。

無聊，太無聊了。她想。我這是在幹嘛？還沒結婚就整天受這無故的悶氣。我又要結這個婚幹嘛呢？小艾想，自己其實一直特別害怕挑起矛盾，面對F的這些學業上，生活上的問題，她總是試圖理解，雖然她心裏會有些想法，比如F什麽時候才能畢業工作，但是表面上她從來也沒有提過這些事情一次。可是她理解別人，誰又理解她呢？

小艾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沒勁極了。以前一個人住的時候，起碼不用看別人臉色。

或許逃避不是一個辦法。她想。如果我把我的想法和擔憂說出來，F能明白嗎？

31.

她再次想出去轉轉，最近幾周來她越來越多的有這樣的想法。可是，眼看外邊的天色已經變暗了。小艾又覺得自己出去瞎轉悠有點不太安全。或許是老了，她越來越小心謹慎，雖然這附近治安不錯，但是她還是不想冒險。可是家裏又有點讓人喘不過氣來。

等有機會……還是談談吧。她想。

正當她想著的時候，F推門進來了。他手攥著門把，一副氣呼呼的樣子。

小艾看著他，一瞬間忽然覺得有點坦然。一直以來在她腦海裏盤旋的想法忽然清晰了 - 或許這就是生活吧，但這不一定是她想要的。

小艾拍拍自己身邊的床，對F說：“過來坐吧。你怎麽了？”

F對小艾的鎮定有點意外。以前如果有這種情況，小艾要麽是氣呼呼的跟他對峙，要麽就拿著包出去了。

小艾說：“你媽媽說那些是好意，但是咱們現在這麽忙，我也沒有時間煲湯，所以走神了。我也不好意思打斷她。”

F還是不依不饒的跟小艾說著：“那你也稍微聽一下，應付應付她。我對你父母，一向很耐心的！”

小艾不說話了。她就那麽坐著，她不想和F吵什麽，她覺得自己和F所想的事情完全是平行的，沒有交叉。F看她沈默，自己也有點心虛起來。最後他小聲說：“算了……”

小艾猶豫了一下。她怕自己這時候說點什麽，F又不高興起來。她不怕F不高興，她是不喜歡破壞和諧的氣氛。可是她想自己之前從來一直忍著不說的結果就是到最後更糟。更何況剛才自己思索的那一會兒過後，她好像思想又到了一個新境界似的。

她最後還是開口了：“我最近在考慮咱們買房子的問題。我覺得，咱們現在研究買房子是不是早了點？”

F剛要走，聽見小艾提起買房子的事，又回來了，他站在門口，好像沒想到小艾會提到這件事情。

小艾接著說：“我的想法呢，是等你畢了業，工作穩定之後，咱們再買。到時候看你工作在哪裏，咱們再選個合適一點的地方。你覺得呢？”

F擡頭看著小艾，問：“你最近不開心是因為這個事兒嗎？”

小艾想，我最近又不開心嗎？她說：“我就是一直在想這件事而已，沒有不開心。”

F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似的，買房子的事請是他父母提出來的，他自己並沒有過多的考慮這個問題。小艾說的態度很好，他挑不出什麽問題，但是他總覺得自己應該反駁一下似的。想了想，F說：“非要等到畢業嗎？到時候父母可能又要來，咱們現在有條件，為什麽不買呢？不是所有事都得按計劃嚴格執行的。”

小艾沒想到他還有這樣一番道理。這時候她就深恨自己不夠尖利，總是別人說點什麽自己又有要妥協的意思。她思索著自己前一段時間的一些反對理由，說道：“也並不是那樣，可是，我總覺得，畢業，找工作是大事，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將來工作找在你實習的地方，房子買在你現在看好的那個地方，你知道你每天上班多麽費勁嗎？”

F一聽又生氣了：“你總是念叨我畢業的事！”

小艾想，我也不願意啊，可是你也不能忽視它是一個問題啊。看著F一副惱怒的樣子。小艾忽然覺得，如果沒有自己摻和，是不是他也過得挺好的？沒有自己操心和催促他，F的前二十多年不是也該幹嘛幹嘛了嗎。

小艾心裏有一個想法。但是她有點不敢說。

如果他再說一句，我就要說了。小艾想。

“你就不能跟我認真商量商量買房子的事兒嗎！！……”F接著說了下去：“如果你肯跟我商量，你就知道我喜歡的那幾個小區都是不錯的……”

小艾站了起來。她說：“我知道，其實，是不錯……要不這樣吧，我覺得咱們最近事情有點多，有點亂。你看，我能不能先搬出去一陣子。我們各自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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